第三章 青山依旧在

“滚滚长江东逝水，浪花淘尽英雄。是非成败转头空。青山依旧在，几度夕阳红。”

一轮红日，升起在长江之畔。往来的渔家与樵夫，有些惊讶地看着万仞绝壁上，一个满头白发、看上去十几岁的年轻人，他**上身、盘膝而坐，任江风烈日吹打在他如铁的肌肉上。

“自从你醒来后，一言不发，已经在这里听了七天七夜的潮信了。”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带着一个药童，拄着拐棍走到了他的身边，“可是，你要的答案并不在这潮信之中，纵然再听上千年、万年，又有何用？”

又过了半晌，仿佛老人的话是从千年、万年的深处传到了这个白发少年的耳中，少年微微一颤，终于回过了头，一双比黑夜还深沉、比星星还明亮的眼眸，让他英武俊朗的面庞没来由地闪烁着湛然的光。

白发少年并没有直接回答老人的话，他轻轻叹了口气，站起身，对老人深深鞠了一躬：“老人家，谢谢你救了我。”

老人摇摇头：“不，老朽虽然会一点粗浅的医术，无论在江湖，还是在庙堂都小有名气，可你的伤，老夫却是前所未见。当初，我医治明教一名叫常遇春的将军，这位将军身上受伤十二处，外伤极重，老朽费了大力气，才把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……治完了他，我行至江边，看到了飘在江上，早已血肉模糊的你。你的全身仿佛失去了生气，皮肤、肌肉几乎全都朽烂坏死，骨骼也脆弱不堪，唯有一颗强韧的心脏，还在不屈不挠地跳动！还有，你这满头如雪的白发……因为这颗心，我看到了你求生的意志，才把你带回。可面对如此可怕的伤，老朽束手无策，只怕是江湖驰名的‘阎王敌’、‘蝶谷医仙’、‘杀人名医’也无能为力。我只能尽量剔除你的腐肉，敷上草药。可没想到……坚持了一个月后，在你腐朽溃烂的躯体中，竟然陆续生出了新的骨骼、新的皮肉，你不是我救的，仿佛是上天想要你继续活着一样！”

白发少年听着老人惊心动魄的讲述，看着自己奇迹般新生的躯体，若有所思。

此时，老人看了看药童，药童会意，将自己双手所持的武器递给了少年，少年一看，这武器似刀非刀、似剑非剑，银色的剑身发出雪亮的光芒，黑如永夜的剑刃上篆刻的两个字——“血浪”。

少年眼睛一亮，当他的眼光如月光轻柔地落下，强健的手已握住了剑。

“好功夫！”老人赞道，“我虽不会武功，但因为行医天下，见识过无数当世英侠，这等武功，只怕驰名天下的武当七侠、全真七子也望尘莫及。”

少年皱了皱眉头：“武当七侠？全真七子？这是些什么东西？”

老人脸色一惊：“小伙子，你莫非从小实在深山老林，或者化外之地长大的？这可是当今驰名天下的大侠，无人不知、无人不晓！”

少年也是绝顶聪明的人，他看着老人、药童的装束，听着他们的言谈，这几日，长江之上、大江两岸的渔樵，他都尽收眼底，莫不如是，他突然间明白了——看来，自己应当是穿越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了！

就连自己，也死而复生，起死人、肉白骨，脱胎换骨，成为了一个崭新的人，一个带着彼世六十年风云记忆的“少年郎”。

少年盯着老人：“老人家，您今年贵庚？”

“老朽今年六十二。”

“哦。”少年点点头，收剑入鞘：“您和我当是同庚。”

“你骗人！”药童忍不住斥责道，“你看上去仅仅比我大上六七岁，竟敢僭越辈分，跟我爷爷说这么无礼的话！”

少年也不理会，他向老人长揖一礼：“老人家，救命之恩，无以为报，只是天大地大，我该如何，才能回到自己的道？找到自己的道？”

老人摇摇头：“我这辈子，治病救人，虽然医术比不上那些天赋异禀、妙手回春的神医，但‘救人’就是我的道，虽然说，我只是个乡野郎中、默默无闻、隐没于世，但无论身在何处、心在何方，悬壶济世就是我的理想。我最大的遗憾，就是资质驽钝、家境贫寒，无法在第一流的名师教导下更进一步，唉……”

老人的话，很明显打动了这个奇怪的少年，他晶莹深沉的眼眸转了转，但射出的光，却仿佛穿透了无数风云、无数光阴。

一瞬间，少年的眼神坚定了起来，他向老人鞠了一躬，随即大步离去。

“小伙子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看着白发少年离去的背影，老人喊道。

“郑龙，字云桥！”

说罢，郑龙如一条银鱼，从断崖跃入水中，向北泅渡。出身特种部队的郑龙，自然明白，长江之下暗礁遍布，从断崖跃下，万一触礁，就是粉身碎骨的事情。但是，从氢弹爆炸下起死回生的郑龙，重新生长的躯体却仿佛多了许多特殊的能力。比如说，他的眼神稍一凝聚，便可以看到人的经络运行、水下的石草鱼龙，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，对他而言也如同白昼。

对此，郑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，但年过花甲、学究天人的他，自知世间万事万物，人类未知的实在太多太多，书山有路，可却学海无涯，他只能对命途无相、生死无常的天道怀揣着一份深深的敬畏。此时的郑龙，变成了惊涛裂岸中，一粒洁白的雪花，上下翻飞、弄潮浮沉。

不多时，武艺超群的郑龙便横渡了**长江，消失在天地之间。